「沒有，我⋯⋯，對不起，浪費了大家的時間。」，語調很冷、很淡，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口袋裡的鑽戒，又一次沒掏出來。婚姻畢竟不是兒戲，不是一句莫辜負人家青春就可草率決定。坐在對面的女人呆了一下，本來的滿懷期待現在瞬間落空。就算精心刷了一臉的妝，但聽到的那個剎那還是刷一下成了一片白。她眼睜睜看著眼前的男人站了起來，從容地走到了櫃檯去付帳。步伐之平穩，就好像剛剛那一餐飯，只是來搭台的。那該是系統第一次預測失準，說好的99%求婚機率呢？
為什麼等了一個月，得到的只有如此淡然的分手下場？
「79.5公斤，體脂17%⋯⋯」
又到週五，男人帶著愉悅的心情起身沖澡洗刷準備出門。
「今天有約會，求婚成功率99%」
「把握好幸福的機會，加油！」
去你的加油。
雖然暗自詛咒，但臨出門還是不忘把裝有鑽戒的盒子放入袋子裡。百來公克的東西，不知怎的帶在身上猶如背著千斤一般。那應該是對方最愛的牌子，據查詢尺寸應該也對。從交往到現在，說起來預測幾乎沒失準過（除了這次真心覺得鑽戒很難看）。但唯一沒印證過的，該是求婚成功的機率。
對方也不是不好，甚至朋友們都說是天作之合。從穿衣的品味、到喜歡的餐廳、理想房子的類型與裝潢，甚至鍾愛的車子顏色都一律契合。為了提高配對機率，系統還比對了什麼閱讀習慣，愛好等等。經過一堆的數字運算，兩人組合起來的速配機率還高達90%的程度。
年紀都有一點了，不再找個人結婚的話，按照統計死亡率會提高。
於是在朋友的半哄半嚇下，就這樣到了今天。
他站在入口處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就踏進餐廳。
哦，忘了買花，可是侍應已經帶到桌前。
「遲了不好意思，兩週年紀念快樂」，他今天臨放工自告奮勇幫了同事個忙，到餐廳坐下來之際已經遲了一小時，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沒關係，我剛也在線上替客人辦點事」，對方的語氣裏有種偽裝的平淡，不過還是聽得出一點點的顫抖。
晚餐就這樣在雙方各懷心事之下進行，誰也沒在在意吃的牛排是不是不小心多了幾分熟。面對面進食難免會對到眼，女方的眼神是那麼熾熱說實在很讓人不自在。難道是知道了什麼嗎？回想起這幾次的約會，她似乎都是如此的欲言又止。回想今早出門前的系統提示，他大概也搞懂了那99%成功率是哪來的。
「你是不是有什麼要跟我說？」，女人的笑，都快比剛才的甜品來得更膩了。
「沒有」，不吃甜的男人滑著手機不置可否應了一句。
兩年過得很快，間中大家都相處得不錯。這種沒爭吵，沒爭拗的日子在旁人眼裡是羨慕非常。有時候聊著聊著，兩人還會當眾來個異口同聲。看在眼裡的朋友們，每次都會起哄說婚結一結吧。可是雙方每一次的觸碰，那不自在的感覺都卻那麼真實。那一種彆扭的感覺，常讓他質疑所謂90%的速配是怎麼得出的。
比如自己連對方喜歡什麼顏色，都說不上來。
沒關係，查詢一下就好。
「其實我準備好了」
語速聽起來，比平時快了一成。臉上的表情，微微有點扭曲，眼睛瞪得老大。那種模樣，有點像無意得知會有禮物的小孩，開始心急催促大人一般。
那是當晚，她最後的一句話。
走出餐廳的當兒，他在街上第一次感到釋懷。看著迎面而來的情侶，那春風浴面的模樣很是陌生。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欣喜，才不是什麼90%能解釋的速配度。相比之下，自己這兩年來更像是在交什麼功課一般。拍拖約會的所在，都是大家單身時本來都會去的。甚至互送的禮物，也是雙方願望清單裡出現的東西。
一切，都是那麼預料中的高效率。
他們說這是高度人性化。
走著走著，他到了一家酒吧。踏進去之時，系統提示預測滿意度只有87%，前面多走兩步有個90%的云云。慣常點的果然這裡都沒有，但此刻只要是烈酒就好了。隨意點隨意喝，反正經過剛才高精準預測錯誤也僅此而已。
「為煩悶的生活乾杯！」，是個54%的速配，男生，沒興趣沒愛好共通點。
距離上次言談甚歡是什麼時候了？聊著聊著，到傷心處時對方也不顧自己是男兒身大哭起來。尷尬的他，此刻手足無措也只能友好地递了個擁抱。恐怕是壓抑太久，只聽酒保說這傢伙獨個兒喝悶酒也快一星期了。懷裡的傢伙很快哭累睡著了，但動彈不得的男人也只能這樣維持著姿勢。
這樣抱住一個人還是第一次呢。
隔著衣服感受到的人體溫度，微妙之感前所未有。
但店家總是要打烊的，他輕輕喚醒了對方，攙扶著出了店門。
「去我家嗎？」，那是多少百分比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