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看到了我成績冊的那個剎那，都不禁喜上眉梢。』
這是前幾天看的一篇作文範文中的一段，主要的內容是講述作者成績變好的過程。從一個老師看了都頭疼的孩子，怎樣過於貪玩後來以勤補拙的心路歷程。作文的最後，就停在父母親欣慰的看到成績冊的那個剎那。小男孩告別老師後，在回家路上歡快地跳躍著。腦海中一面會想著這範文的內容，也一面想著母親看了這成績會作何反映。
看著兒子的成績冊，媽媽這時的臉色從不置可否變得越來越沈重。怎麼說，這個表情跟預料中的「喜上眉梢」就怎麼不相干。或許如果範文內有「熱淚盈眶」，或「臉帶苦色」的話可能會更貼切一點。那面容之扭曲，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話，大概會以為接到什麼噩耗之類的。
不是說成績變好，家人應該會好像範文說的表示嘉許麼？？看到這表情嚇了一大跳的小男孩，頓時陷入了一種百思不得其解的狀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媽媽的眼淚已經像是水壩決堤一樣一發不可收拾。那張歷經風霜的臉龐，頓時給止不住如刀的淚水劃了一次又一次。
呆滯的小男孩等了半晌才曉得反應過來，於是就手忙腳亂去抓桌子上的衛生紙。可是递紙巾的速度，卻遠遠跟不上那淚流的速度。再加上母親的注意力已經全然給眼前的成績冊給吸引住了，更是近乎無視孩子的慌張。或者這樣說吧，她根本就不在乎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反正這短時間對小男孩來說根本就好像度過了好幾個人生一樣。終於，媽媽默默地放下了成績冊。這時已經止住淚水的她，立刻變得木無表情緩緩地走到廚房去張羅晚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小男孩在母親經過身邊的那刻，仿佛聽到了她在喃喃自語念著：『沒事的，沒事的⋯⋯』
他嚇壞了，但也不敢吭聲。是夜的晚餐一如既往的安靜，可是在沈默中卻籠罩著一股讓人不安的氛圍。還有，餐桌上的菜肴不是燒焦了，就是調味失當。明明是糖醋魚，可是怎麼是鹹的。還有那炒蛋，怎麼甜得像是布丁一樣。雖然說母親不以廚藝著稱，但是今晚說實在真的可謂大失水準。說起來，這也是小男孩第一次看到同桌吃飯的她那麼心事重重。本來應該絕佳的胃口，也隨著這一連串的變故消逝無蹤。
由於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突而其來的尷尬，小男孩在匆匆把功課做完後就準備就寢了。臨睡前想到老師說成績冊要早點交回去的關係，所以還是得硬著頭皮再找媽媽簽閱。這次她的台詞總算有點符合範文內說的情景了，只是那擠出來的那副表情卻任誰都知道是假的。
『嗯，很好⋯⋯』
字面上明明就是讚美，但是這三個字不知怎的聽在小男孩耳裡卻猶如冰霜般寒冷。那種心寒，就像是冰天雪地裡那刺人冷嗖嗖的寒風一樣。從母親手中拿回成績冊的那個剎那，他還甚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由於不知道要怎麼應對，所以一拿回成績冊，就飛也似地回到房間，仿佛在她面前多呆一會就會凍僵一樣。
不知道是太早睡，或者是根本就沒睡好，天還沒亮小男孩就醒了。仔細一聽，門外怎麼有人在說話？於是他躡手躡腳走到了門外，然後就小心翼翼、輕輕地打開了房門。可是萬萬沒想到，這一開差點沒把魂魄跟膽子給嚇得跳出來。
眼前這個在紅光映射下的臉龐，不是媽媽是誰？這時候還跪在那可怕的神像前，到底是要做什麼？在定下心來後，小男孩決定悄悄地不動聲色地繼續看下去。只見眼前的這個人面帶驚恐，口中不住地念念有詞。雖然聽不清在說什麼，但是那顫抖的聲音還是聽得出來是惶恐的。再仔細聽，才聽出原來是在懺悔做了什麼虧心事之類的。
念著念著，小男孩突然發現怎麼聽到了自己的事情？成績變好，不就是剛才的事情麼？所以成績考太好，連這個神明也要管嗎？在越聽越怒下，他狠狠地把房門一推就回到床上去了。
沒注意到兒子已經觀察了一段時間的媽媽，聽到那聲巨響還道是神明在警告。專注跪在神像前的她，自然也跟著嚇倒快沒昏過去。這是神明的又一次懲罰麼？之前明明對孩子可也不聞不問，對老師的投訴也一貫的敷衍了啊。照理說這樣放任，他應該不會無故發奮才對。
小孩不得聰慧，否則必遭天譴。那次的夢境，或者應該是其他信眾口中的神諭明明清晰得那麼無法忽視。可是現在那成績冊，分明表示了孩子這陣子的確是相較以往的渾渾噩噩多了份智慧。如果是這樣，那懲罰也就臨門了不是麼？這到底是要怎麼辦，還可以補救嗎？
自從那次發成績冊的事情後，本來在家裡就寡言的小男孩更是不敢說話了。對家裡發生的這些怪事，也對老師隻字不提。每當有人追問母親看到好成績有什麼反應時，他也只能報以苦笑，頂多也只是聳了一下肩膀。這是要人怎麼解釋，怎麼解讀這樣怎麼看怎麼不合理的反應呢？
有時候他想，如果生命中就像課文一樣溫馨就好了。可是實際上，至少在他家主宰一切喜怒哀樂的就是那尊泥偶。
【意念致殲 第六章 待續】
RSS - Pos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