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什么时候不加糖了?看着自己不假思索拿起身旁热腾腾的咖啡就喝了一口的同事,一面还在慢条斯理地搅着加了好几包糖的咖啡,一面惊奇地问道。瞪了他一眼,也暗自想着喜欢甜腻腻咖啡的那个人怎么突然间转性了,而且这种转变,来得似乎也太不着痕迹。今天天气出奇的晴朗,过去的几天老天似乎感应到了一些什么莫名的冤情,雨一直下个不停,让身处异乡的工作的游子,心情一直提不起劲来。看了看时间,搭个飞机也要好几个小时才抵达的地方,同样的书桌上,大概也放着同一杯霸道地弥漫着香气的咖啡。
这几天的工作算是收获颇丰,咖啡喝到一半时,就已经和同事一起把此行的收获分析完毕。剩下来一天半的日子,眼前看起来应该算是空起来了。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后,再跟同事确认一下工事上的安排,就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了。今天的阳光甚是刺眼,不知道在几小时外的土地上是不是也是如此晴朗呢?天气预报程式说那里似乎局部下着雷雨,不知道这局部是不是覆盖着那个地方呢?
连续几天没日没夜地工作老实说也相当累了,尽管喝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但脑子仍然沉重得有点想要放弃思考。明明就是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可是每次在夜深人静时打开手机按了老半天,总是只差那拨打键。明知道按下了就能解答心中的牵挂,可是就永远之差这临门一脚,叹了口气就把拨打电话的指令取消掉。手机此时显示的就是对方的照片,同样绿色醒目的的拨打键,像是在引诱着使用者指头的一点。
“对你而言我根本就是个屁也不如的东西!”,一面叫着,已然泪流满面的对方一面奋力地将自己推出门外。
这句重话,从那天起像是魔咒,更像是恐怖片里那些是不是一闪而过的画面,总会在莫名的时间点上在脑海里冷不防地响了起来。这句怎么听就怎么毛骨悚然的话,在当初是没有任何太深刻的感觉,但随着这几天的分离,心中的痛却一次比一次更甚。是自己过于自我中心吗?还是对方纯粹在无理取闹?在茫然间,脚步却像是自己突然有了自主意识般自然地往运动服饰品专卖店拐了进去。
就在意识还在远处飘荡的时候,店员亲切的一句欢迎光临,像是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到面前般,魂魄瞬间归位,也看清楚自己已然处身在服饰品内。看起来很虚伪的店员堆着一脸假笑的殷勤伺候着,可是心头的烦躁又不能一股脑儿发泄到人家身上,所以只能板着一张脸四处看看。反正都走了进来,那就看看吧,他是这样想的。可是走着走着,眼前突然一亮,那不是某人遍寻不获的背包吗?为了这背包,他俩倒是走了不少冤枉路,一头钻入这牌子的专卖店,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仿佛变成了一种本能。
在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只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很欢乐,但又很熟悉的声音,说着:“我要这个,麻烦帮我包起来,现金付账。”
一切都如此失常的迅速,仿佛这个动作像是已经排练了一辈子,就等今天实行一样。仍然满带着微笑的店员这时大概是真心的笑了,或许这是依然无聊的一天第一单生意吧。提着装在一个大袋子的背包,手机上仍然显示着拨打确认的界面,脚步却丝毫不见缓下来的迹象。天气依然晴朗,天空一整片都是蓝蓝的,云朵像是度假去了一般全然不见踪影,或许都飘到那片土地上化作阵阵的雷雨吧,他想着。
“对你而言我根本就是个屁也不如的东西!”,像是什么咒语一样,本来还想争辩却突然间变得无力,只得任由对方把自己推出了门外。
就在仰头间,前方疾冲过来身穿上班服的一个男人一个不小心撞跌了手上的袋子。这冒失鬼头也不回地奔离而去,摇了摇头,就在拾起了袋子的那个瞬间,却发现是不是好像忘了什么台词一样。什么时候我脾气变得这么好了,明明换作是以前这男人大概会被抓着来训斥一番,但今天怎么就这样轻易放过了呢?想起那次在街头上纯粹被无心撞了一下大发脾气的那一次,然后转身发现一双眼睛鄙夷地瞪了过来,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自己在熙来攘往的街头怔怔发呆。
拿起了袋子,看到前方有个捧着一大把棉花糖的小弟弟,满足地一把又一把地拔下软绵绵粉蓝色的糖丝,大口大口的吃着。一面吃,脸上还一面现出那种满足之极的微笑,跟在旁边看起来应该是小孩子妈妈的少妇看着自己的孩子,也跟着晕上了同一抹微笑。再看看,前面不远处有一堆小朋友已经在卖棉花糖的摊子前满心期待地排着队,脚步像是被催眠了一般走了过去。
拍了许久终于买到了,虽然看起来一个大男人在一堆孩子中间排队等棉花糖看起来很荒谬,可是当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了。想起那时第一次事隔多年后吃下的第一口棉花糖,那因过度甜腻而扭曲的脸大大地逗乐了身边的那个人。喝的咖啡明明甜死了,这点点棉花糖却吃得好像在吞毒药这样,听着对方不知好歹不住的调侃,自己的手指就趁隙戳向那人的腹部。童心未泯的两人,就这样在街上疯狂地嬉笑追逐着,无视着被撞到民众的干瞪眼,仿佛又再度回到童年一般。
“对你而言我根本就是个屁也不如的东西!”,那张本来很迷人的脸这时已布满泪痕,还来不及心疼,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门就狠狠地关上了。
快一个星期了,电话都不听是怎样!听着对方不满的抱怨,确知自己是理亏的那方也不好回嘴,过去的一星期的确是忙碌得连饭都吃不上,还好手上有胃药不然早就痛死了。可是忙归忙,其实要挤出一点时间回个电话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借口真的太多了,今天是想早点睡觉,明天是客户很缠人不能分心,后天也有后天的理由,电话所以也始终没有拨出去。本以为终于忙完了一个案子可以快乐地度过一个一块的晚上,可是兴冲冲拿着一袋事物和一支酒摸上门还是被轰了出来。
当晚的雨势异常的猛烈,意兴阑珊的他走在路上不消多时就淋成落汤鸡湿嗒嗒的。走到街角的垃圾桶旁,看了看手上袋子里的食物已经被淋得一团糟了,就跟着那瓶酒一并丢了进去。听着东西掉到垃圾桶底那“咚”一声的声响,空洞得像是自己心情的写照一样。已然湿嗒嗒的一张脸,突然间也不知道那是一张哭花的脸,还是纯粹是被雨水淋湿。也不知道是怎样发生的,反正过了好一阵子也走到了家里,换下湿漉漉衣服然后默默洗澡的男人,接着就无语地上床去睡了。是夜睡得不甚踏实,尤其那句重话一整晚像是播放机暴走了一样在不同的梦境不断地重复。
“对你而言我根本就是个屁也不如的东西!”,放弃了挣扎,也没理由挣扎,男人就这样被推出门外。
想到出发前几天那场争执,算起来也一个星期多没有打电话过去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男人找了家餐厅找了个靠窗的地方索然无味地吃着饭。这顿饭除了饱肚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功能,这一整个星期来,吃下的每口食物,尽管有多美味吃到嘴里也犹如嚼蜡。窗外仍然是行色匆匆的人群不断地相互穿梭着,像是各自都有明确的地方可以去。可是自己下一站到底要去那里却全然没有任何的概念,只是知道还不想回饭店休息。手机上仍然显示着同样的拨打界面,脑海中盘旋的,还是那个问题,拨过去了要说什么?
本来完成了这事情可以好好休息大半个月,可是现在看来却变得无比的奢侈及多余。漫无目的地继续在街头上走动,尽管四处灯火通明,但没有一盏灯可以让他好好停下来欣赏这异国风情。提着一个大袋子,穿着笔挺西装的这个人在这晚上的街头里,和四周已经穿戴着休闲服饰的人群显得极为突兀。对此仍然浑然不觉的这人继续随着人群不断地走着,脸上的表情麻木得像是一块木一样,说不上伤心,更说不上高兴。
手机上仍然显示着同样的拨打界面,而对方在这星期也反常地不再三天两头拨电过来关心自己。吃饱了没?晚安!早安!在忙什么?此刻听起来怎么感觉有点心酸?有多久没听到有人如此关心自己?一连串的问号,搞得脑筋越来越糊涂,加上连续几天睡眠不足的关系,整个人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自制。于是,男人的泪滴开始无预兆地划落,是想念的泪水,只可惜这泪滴好像也无法改变什么。
“对你而言我根本就是个屁也不如的东西!”,多么无从反驳的一句话,这已如梦魇的一句话已经在脑海以及梦里不断地像是唱片跳针一样重播着。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个相对比较清静的公园里,此刻的男人已然失控地嚎啕大哭。有多久没有这样任性地哭了?连他自己也答不上来。泣不成声的男人看着那该死的拨打界面,终于按下了那绿色醒目的拨打键,电话响了好久,久得好像这是不属于任何人的号码。终于等了快两分钟后,话筒里终于传来了那把朝思暮想的声音,听到了这段大哭的声音似乎也吓了一大跳,顾不上自己还在气,就已经出声安慰。听到对方的安慰,话筒这里的人哭得更是凄凉。等到终于可以喘口气能开始组织句子的时候,话筒的彼端只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这句话:“对不起,我好想你……原谅我,好吗?”。
在话筒另一端的土地上,天空依然下着倾盆大雨,仿佛在为电话里声音的主人传达说不完的思念,与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