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樂樂在這呢,快來吧!”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天殺的怎麼走到哪都一樣?
這個岔口剛才走過了嗎?
小丫頭到底去了哪裏?
她怎麼完全不害怕?
剛才聲音是在左邊嗎?
左邊還是右邊?
問題太多,但沒有任何思考的空間,更遑論解答。眼前所見,就是一條又一條的岔路。每個岔口看起來都一樣,相似得讓人無從辨識起。寬敞亮堂的走道從哪看都是一片慘白,兩旁也不見任何擺設。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此刻已經不重要了。轉左吧,剛才那聲音應該是那邊來的。
呼,沒轉錯,可是小丫頭哼著歌一溜煙又轉入了另一條岔口。
好像是小時候最愛的歌。
沒有絲毫的遲疑,沒有丁點的卻步。小孩的不知天高地厚,有時候叫成人也難以理喻。同樣是困在這地方,男人還在試圖理清緣由,可她卻不由分說說走就走。前方那爽朗的笑聲,像是為他的步伐打著拍子;領跑者越是歡快,追隨者的腳程也隨著越急促。
小孩的精力可不是鬧著玩的,才不到十分鐘的光景,男人就追得氣喘吁吁。不得不慢下來的腳步,也彷彿給了他一點餘裕去思考。
追來幹什麼?
追到了要怎樣?
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們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我們是給人擄走的嗎?
“大哥哥,樂樂在這呢,快來快來!”
視線內總算出現了什麼新鮮的事物。
是個電視牆。
裡頭播放的那段影片⋯⋯
那是⋯⋯大學時代的好友嗎?
他好像在呼喚著誰?
那背景⋯⋯不⋯⋯不就也是這裡嗎?
對方步伐看起來是輕鬆的,甚至臉上還看起來頗悠哉。
這一切難道只是個玩笑?
還在喘著氣,前方左側又適時傳來小丫頭的召喚。這讓還來不及消化片段內容的男人,此刻馬上嚇出了一身冷汗。前方小丫頭還在沒頭沒腦亂闖,在這裡停下來思考根本是個無謂的奢侈。
電視牆,在男人追得越深入就越常出現。影片中播放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隨著時間的過去,片段裡的人神情就愈變古怪。從一開始的泰然自若,到後來一個個莫名變得愁眉深鎖。甚至在前幾個轉角,還看到影片有個女生甚至承受不住蹲下來痛哭失聲。
這所有的共同點是,大家都在找著同一個人。
這可就叫男人更加不解,為什麼大家都在找我?
難道只有我在狀況外?
“大哥哥,樂樂在這呢,快到了快到了!”
他終於又停下來了,停在一個電視牆前。不過這次,在於片段不同的內容和背景。
那是一個最熟悉不過的人,一個每天醒來看到的第一張臉孔。
那是一個在第一次約會,就不斷藉故說有心事所以半逼著在公園裡聊到深夜的人。
那是一個永遠樂觀,永遠對自己張開雙臂的人。
就是一個在上個月十一號生日當晚,為自己無名指套上承諾的人。
可此刻影片裡的他在病床旁,抓著的是⋯⋯是我的手嗎?
電視裡的那個人,就在此刻病人的耳旁輕輕呢喃著什麼。語氣聽起來是那麼的輕柔,那麼的安詳。那種小心翼翼的程度,似乎是深怕過高的音量會震碎熟睡中脆弱的靈魂。可是暗藏在背後的擔心,卻給顫抖的聲音給出賣了。
彷彿是晴天霹靂般,封印的回憶在那一個瞬間都重見天日了。
他記起了那心痛到極點的那個晚上。
他記起了那最後一次無意聽到隔壁鄰里說兩個男人出雙入對很變態的惡毒話語。
他記起了那滿手的安眠藥。
他記起了那數不清多少次在街頭一同面對無數奚落的眼光。
他記起了那次男友出門買麵包回來給拉到後巷毆打的夜晚。
他記起了那每個倒在對方懷裡哭泣的夜晚。
他記起了那些無法跟朋友們坦承的時刻。
他記起了那次聚餐跟朋友介紹同居的男人是好兄弟的時候。
他記起了對方在自己生日那天,說五月是熱浪島最美的時候。
他也記起了這個月⋯⋯
“親愛的,我在這裡,等著後天一起去你最愛的熱浪島呢。”
聽到了這句話,電視前男人瀕臨決堤的眼淚立刻潰堤而落。
這不行,我不能留下他一個人。
彷彿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男人發了瘋似地嘶吼著。小丫頭的腳步聲已經遠去,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沒什麼比再見到他重要,沒什麼比那結實的擁抱來得實在。剎那間莫名的勇氣灌滿了渴望休息的身體,驅使著他繼續往前衝。
儘管地方很大,總能找到出口的。
總會有出口的。
儘管怎麼走,那景觀永遠都一樣。
總會有出口的。
儘管每次遇到岔路,都會看到影片中的朋友淒厲地叫喊。
總會有出口的。
儘管腳步越來越重,氣息越來越急,心跳越來越快。
總會有出口的。
儘管眼前金星直冒,步伐開始蹣跚。
總會有出口的⋯⋯嗎?
男人倒了下去。
“大哥哥,樂樂到了⋯⋯咦?大哥哥人呢?”
四一一號房
小丫頭蹦蹦跳跳,好不容易走到了出口。她望著眼前的門牌,沒有錯,我們趕到了。
可是身後那男人的腳步聲呢?
他本來不是跟得好好的嗎?
怎麼跟丟了呢?
我們都回不去了嗎?
來不及了⋯⋯
房間裡,只見一個男人強忍著快滴下來的淚水抓著病床上那個人的手。他不斷輕輕呼喚著愛人的名字,明知可能得不到回應但還是忍著性子嘗試著。
陡然間滿房的儀器彷彿像約好般,全部一起警笛齊響,像是要喚醒什麼人一樣。
房門外小丫頭看著一群人衝入了病房,但她此刻也只能向房裏的那個人揮手道別。
明知道對方根本就看不到。
明知道任務失敗了會消失。
這群醫護人員一窩蜂衝入了病房,然後就把病房裡的兩人隔開。
說是要搶救。
“親愛的,我還在這裡,不要丟下我,好嗎?”
(1996字)
故事的靈感來自一句話:有種人內心就像迷宮,外人進去走不出來,自己進去也未必可以。然後故事就圍繞著這個主題發展下去這樣。至於角色本身各自是什麼,在這裡就不說了呵呵。
安妮為結論是,我參與了人生第一次的文學徵文比賽。從中學會很東西(吧?),希望來日可以寫更好咯(很官腔明明不忿氣但其實寫得很痛苦因為不是文藝青年)。